薛摩从窗棂望了出去,院子里的树都显得瑟缩,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天气一冷,我才发现,我这身子骨确确实实大不如前了。”

    魑上前替他拉了拉狐裘:“别说这种话,你一身深厚内力,定能长命百岁的。”

    薛摩仰面望着魑笑了笑,随后替他斟了酒,示意他坐到对面去,魑坐下,道:“吴范一直在龙头舵,山都不下,我们这边也没什么机会绑人。”

    “这月余他一直在萃山?”

    “嗯。”

    薛摩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林笑和吴范已经冰释前嫌了,这吴范终于聪明了一回,肯低头了,以林笑为人,他必能在林笑手下大有所为的。”

    “那还不亏得你写信于林笑,和他说明情况。”

    “也不全在我,吴范若能认清自己,放下非要做丐帮掌舵人的心思,他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左膀右臂之才,这一点,林笑自然也明白。”薛摩抿了口酒,笑笑:“那就先让吴范过几天逍遥日子吧,总也不能还让你们上萃山去绑人。”

    “嗯,你放心,我这边会见机行事的。”魑说完,一阵沉默,偶有炉子里火星炸响之声,那微弱的声响衬得屋子里愈发静谧了。

    魑抬起酒杯把酒一口干了,他掀眸望着对面的人,他就静静凝视着炉火,安静得不像样子,魑轻声道:“二城主,既然要走,江淮那边应该过去安置安排了,毕竟那么多派系,那么多人……”

    薛摩眸光动都没动,魑知道他和他想到一处去了,毕竟西都那边都已经全然安排好了,若是江淮再不动……

    半晌后,薛摩声音又轻又飘:“魑,我不想回江淮……”

    薛摩表情怅然的时候,往往就会露出一种十分可怜的模样,像遽然间被人遗弃了一般,茫然无措里还会掺杂着几丝慌张和无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叫人恨不得捧了日月星辰到他手上。

    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好,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吧,我替二城主去办,定会把江淮的事务都安置妥当的。”

    魑说着下了榻正要走,薛摩叹息道:“算了,我还是去一趟吧,反正今后也回不来了。”

    这话听着叫人伤心,魑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反正今后……也回不来了……’。

    薛摩出现在扬州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月满楼依旧有景教的人在看护,但是薛摩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薛摩直接从后院上了楼,所以他没能看到整个大堂的酒客知道他回来后,那个有好戏看了的兴奋表情。

    他的房间陈设还是如往常,每日有人打扫,这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回忆,薛摩其实不太想回来这里,只是如果他回了扬州还去住客栈的话,也确实未免故意。

    情绪有些低落,为了不太被影响,薛摩坐上小榻,开始运气练功,正值晚上热闹时候,窗户大开着,隐隐能听到喧闹之声合着丝竹之音,袅袅而上,里面再掺了几分香甜酒气,烟火人间,缠绵红尘,大抵如此。

    魑和魅从平山寨办完事回来,薛摩道:“他们那里还好吗?”

    “都挺好,其实平沙寨你不用挂心,他们和沈放、白爱临皆交好,萧行之说,秦英也常会去看他,指点他武学,或是派中事务,倒是……他说你中冰火蛊时,他没去射月坛看你,他……”

    薛摩摆摆手:“无碍,我和他相交本就不深,他是他,他哥是他哥,我和他哥的交情,也不该强加到他身上,那嫂夫人她?”

    魑继续道:“嫂夫人有稚子相伴,生活倒也充实有趣,你给她的地契银两,刚开始她不肯收,最后也还是都收下了,嫂夫人还说,过去了那么久,让你也不要再介怀了,她虽有怨,但那终究是游之的选择,你于平沙寨有恩,游之是重情重义之人,她尊重他的选择,会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

    “前两年我想去看看游之的孩子,又怕徒惹嫂夫人伤心,如今,那孩子也该四岁有余了,叫什么名字?”

    “萧敬义。”

    “萧敬义……”

    薛摩慢慢念着这个名字,眼眸尽湿,当初他初入中原,蛰伏雁回宫,路险且艰,但总会有人剖心相交,赤城相待,说起来,是他薛摩之幸。

    薛摩沉默了好一会,见魑、魅二人还站在面前,道:“你们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魅看看薛摩,又看看魑,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忙道:“还有件事……”

    魑闻言立即打断了魅的话:“属下等这就告退!”说完拉着魅就要往外走,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

    这些一一落在了薛摩眼里,薛摩启口:“等等——”

    两人不得不停下来,薛摩继续道:“魅,你要说什么?”

    魅闻言,一脸犹豫,看看薛摩又看看魑,似乎在思量该不该说,薛摩向来是揣摩心思的高手,只一眼他便知道魅有话要讲,但是魑不想让他讲,于是薛摩干脆道:“魑,你来讲。”

    “就是……”魑先愣了一下,随即就开始吞吞吐吐:“那个……我们听到些消息,说是……那个……嘶……”

    望着魑这种艰难表情,薛摩整个脸都皱到一起了,都替他难过,魑瞟了一眼薛摩,就觉得再不说出来,他应是要动怒了,可若是说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摩哑然失笑。

    魑磕磕巴巴,声音极小:“说是……说是……池笑鱼夜夜流连男风馆……”

    “什么东西?!”魑看到薛摩几乎是闪现到他面前的,音调因为不可思议拔得老高:“什……什么馆?!”

    魑和魅都双双紧紧低垂了头,然后一个弱弱的声音飘了上来:“男……男风馆……”

    下一瞬再抬眼,眼前已然没了人影,魑搡了身边人一把,埋怨道:“你怎么就那么憋不住事呢你?!”

    “哎呀——早知道晚知道他还不是都得知道!”魅一脸的理直气壮:“都这样了,那还不如早知道呢!”

    魑哑然,疾步而出道:“你速速点人,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