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陇西之地,狄道县狱。

    作为秦国新法新晋设立狄道县的大牢,这里自启用之日关押的不过是一些偷鸡摸狗之徒。

    不论是从规模和严密程度之上狄道县狱都和关中诸县的大牢相差甚远,更不用说秦国专门关押死刑犯人的廷尉大狱了。

    不过这只是之前狄道县狱,随着一个重要人物的入狱这一切都被改变了。

    这个重要人物正是在李邑乃至整个狄道县都排得上的李氏一族的族长李元。

    虽然族长李元已经被逮捕归案,但是李氏一族数百年的底蕴却是万万不可小觑的。

    为了防备李氏可能发动的劫牢,县尉司马序为狄道县狱专门配备了一百秦军日夜把守。

    在这些秦军的看守之下,原本漏洞百出的狄道县狱,已经变成了一个防守严密的堡垒。

    “全体戒备”

    听到耳旁渐渐逼近的马蹄踏地之声,看着前方不断接近狄道县狱的两道身影,负责把守县狱的秦军士卒立刻戒备了起来。

    这些秦卒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渐渐逼近的两人,手中的长戟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几分。

    “吁。”

    随着一声轻吁,两人在狱门之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狄道县狱百将和,拜见县令、县尉。”

    等到两人翻身下马,负责整个狄道县狱府防务职责的秦军百将和赶紧走到两人身前以军中之礼拜见道。

    “百将和本将问你,几日以来狄道县狱可有异常?”首先把战马交给了牵马的士卒,县尉司马序转身严肃地向百将和问道。

    “没有。自我百人调防狄道狱以来,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半分可疑之处。”听到县尉司马序的询问,百将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沉声答道。

    县令子车明与县尉司马序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他们本以为李氏家族会趁着李元被羁押在狄道狱之中这几天前来劫狱,没有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李氏一族族长李元在这几天有何异常吗?”暗暗思索了一阵之后,县令子车明向着百将和沉声问道。

    听到县令子车明的询问起李氏族长李元这几天的情况,百里和开始慢慢回忆这几天来自己的巡查之时所见所闻。

    “启禀县令,县尉,据和多日巡查李氏族长李元这几天没有任何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听出了百将和话语之中的迟疑,县令子车明当即快速追问道。

    “只是李氏族长李元这几天的反应有些反常。”在一阵迟疑过后,百将和向子车明两人沉声说道。

    “如何反常?”一旁仔细听着的县尉司马序沉声问道。

    “启禀县令、县尉。虽然和来狄道狱不过几日,但是也见过一些犯人。”

    “这些犯人的罪行也不大,不过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按照我秦国现有法令,最多也不过是服几月劳役罢了。”

    “但是从入狱之时起,他们就会大呼冤枉。如果没有人理睬他们,他们可以一直从入狱喊到出狱。”

    “可是李氏族长李元入狱这数日以来的反应与这些偷鸡摸狗之徒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百将和一脸不悦的说起了李氏族长李元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

    “一开始李元先是谩骂,说县令与县尉欺人太甚,他落到这般田地是县令和县尉的诡计。”

    “后来他又开始威胁。威胁我等说如果不放他离开的话,李氏一定会让我等家破人亡。”

    听到这里一向身在军中,嫉恶如仇的县尉司马序大声说道:“混帐,都到了大牢之中还敢如此嚣张。”

    “司马兄暂且息怒。”一旁的县令子车明先是安抚陷入愤怒之中的司马序,随后看向百将和问道:“后来呢?”

    “这几日他似乎是骂得烦了,呆在自己的坐席之上一句话也不肯说。哦,脸上好像还浮现着几丝绝望的神情。”

    当子车明听到李元如今的脸上总是现出一丝绝望之时,眼中忽然闪烁出一道精芒。

    “你是说最近这几天来李元的脸上总是浮现着绝望的神情?”县令子车明向着百将和轻声问道。

    “不错。”

    听完百将和的肯定回答,子车明心中对李元,对李氏有了一些猜测。

    “带我们去李元的关押处看看吧。”

    “诺。”

    在县令子车明的命令之下百将和引着两人向着关押李氏族长李元的监牢走去。

    走在半路之上司马序有些疑惑不解的向着子车明问道:“子车兄,李元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李元要做什么,而是李氏要做什么。”

    对于县尉司马序的询问县令子车明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随后就默然不语的跟上了百将和的脚步。

    狄道县狱并不算大,没有多长时间,三人就来到了李元所在的监牢。

    本来坐在那里一脸绝望没有半分生机的李氏族长李元,在看到县令子车明两人之后脸上忽然浮现一种疯狂之色。

    他多么想一下子就扑到子车明和司马序两人跟前,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两人生吞活剥。

    可是在沉重的镣铐和监牢大门的阻挡下,他的一切想法都只能是妄想。

    他能够做的不过在监牢之内向着两人咒骂道:“子车明,司马序,我李元跟你们拼了。”

    “李元,你为何要跟我子车明拼了?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啊。”县令子车明看向李元说道。

    “我李元现在身陷囹圄,难道不是拜县令和县尉所赐吗?”李元一边说着一边用着无比怨毒的目光看向了子车明两人。

    “拜我们两人所赐?”

    县令子车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在李元错愕的目光之下,县令子车明就这么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当两人的目光汇聚的一瞬间,子车明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倏然之间变冷。

    “到了这里,你李元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般田地的吗?”

    “你说你现在的处境是拜我和司马兄所赐是吗?”

    “不错,就是如此。”面对子车明冰冷彻骨的眼神,李氏族长李元依旧是咬牙死撑着。

    “错,大错特错。”

    听到李元还在狡辩,县令子车明的声音更加冰冷。

    “你李元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就是因为你咎由自取。”

    “为了泄私愤,你李元可以命令手下将别人打成重伤;贪图人家的姿色,你的次子便可以强抢民女;甚至为了一顷良田,你李元可以搞得别人家破人亡。”

    “你李元的罪行乃是人神共愤。如今你在这里实在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听到县令子车明这番话语,李元不仅没有半分的悔恨之色,反而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卑贱的庶民子弟罢了。我李氏乃是秦国的老世族,欺侮几个卑贱的庶民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一声嘲讽从李元面前的子车明嘴中发出。

    “以前或许没人可以治你的罪。”

    “但是自我秦国变法之始,不论你的身份是世族还是庶人,只要你触犯了国法,那就要接受国法对你的审判。”

    说到这里县令子车明缓缓停顿了一下,目光肃然的看着面前的李元说道:“你李元也是如此。”

    “不、不、不……”

    “你胡说,胡说……”

    听完了县令子车明的这番话语之后李元脸上的嚣张之色不见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只穷途末路的恶狼,只能通过歇斯底里的干吼来抒发自己内心之中的情感。

    嘶嚎了几声之后李元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我李元还没死,我李元还有希望。”

    “李氏,对,李氏。”

    “我李元乃是李氏的族长,李氏一定不会看着我定罪的。”

    “对,没错,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看着因为绝望已经陷入绝望的李氏族长李元,子车明没有半分的同情。

    如果李元都值得被同情的话,那么那些被他迫害得家破人亡的农人们,那些被他们父子欺压的百姓们,还有那些无辜的少女们又有谁来同情呢?

    “不要妄想,这是不可能的。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李氏是将你李元彻底放弃了。”

    “这么多天了如果李氏真有救你的心思的话,他们早就动手了。现在还没有动手只有一个原因……”

    县令子车明的话就像是一根尖刺一般扎入了李元的心中,他的最后一个寄托突然破灭了。

    完全失去希望的李元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也没有了刚刚的疯狂,再次回到了三人没来之前的绝望。

    看着李元这副模样子车明知道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

    回过身来子车明招呼着身后的县尉司马序以及百将和说道:“我们走吧。”

    “诺。”

    在一声轻诺过后子车明三人转身向着狄道狱外缓缓离去。

    走到半路之时县令子车明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已经陷入绝望的李氏族长李元宣布起了一道命令。

    “接秦公令,狄道李氏族长李元鱼肉百姓,罪大恶极,天人共弃。将狄道李氏族长李元押解入泾阳,交由廷尉甘龙依国法定罪量刑。”

    说完子车明就再也不管李元的反应,径直向着狄道县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