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的声调很平,在场的人却都听到了这道应该听到的声音,包厢顷刻间安静下来。

    没人再往虞测手中递酒,可他还在惯性地往嘴里灌。

    “我说够了!”

    裴渡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猛地夺过虞测手中的酒瓶,发泄式的砸在地上,碎玻璃飞溅了一地。

    “你就这么喜欢喝!看来以前是我逼你束缚天性了。”

    裴渡的声音里满是怒火,在疼痛导致的清醒与酒液造成的烂醉间反复挣扎的虞测却好像听到了些别的什么。

    他的酒被拿走了,裴渡竟然什么都不愿意给他,他竟然连惩罚性质的酒也不配拥有吗?

    大抵是胃已经痛到麻木,醉意渐渐占据上风,过往的竭力想忘掉的记忆再度重回脑海。

    虞测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委屈与难过,为什么?为什么要凶他?为什么裴渡要这么对他?

    虞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大脑里所有的情绪都变成祈求这一种,他想让裴渡和自己好好说话,他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

    在裴渡愤怒转身的瞬间,他伸出手指头勾出了对方的衣角,轻轻柔柔地开口:“裴渡,裴渡,你能再疼疼我吗?”

    醉酒的人力气并不大,裴渡却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在来见虞测之前,他告诫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不惜将过往的记忆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知道把心脏搅得血淋淋。

    他告诉自己不能动摇,不论虞测再耍什么花招,做出多么精彩的表演他都不能够心软。

    可现在虞测只是轻轻勾了勾衣角,他心底那甘愿俯首称臣的下贱坯子就有急不可耐地跳出来。

    不可以,不可以,他再也不会,他永远不会再被这种无用的情感掌控,他用力地甩开那只手,不顾身后人的酿跄,尽可能的迈着大的步子想要逃离。

    就在他的手即将到拉开包厢大门的时刻,背后突然传来了惊呼与喧闹。

    “虞测!虞测!你怎么了!你醒醒!别吓我!”

    是那个叫邱时的,他又在多管闲事,虞测又在玩什么把戏?

    裴渡收回了即将拉开大门的手,他的东西即使不要了也不能被其他杂碎染指,他握紧了手准备那个不识相的邱时一拳。

    转过身的刹那,他目眦尽裂,所有其他的念头都消失在了脑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虞测身前。

    血,满地的血,淡青色旗袍的衣领已经被染红,虞测捂着嘴,好像在竭力阻止口头上涌的血液,可是太多了,怎么也挡不住,他的整个手掌都被染红了,鲜血顺着指缝溢出来,一滴一滴砸在裴渡的心上。

    他一把从邱时的怀里抱起虞测,踹了一脚身旁某个还算镇静的富家子弟:“快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叫救护车的时间太长,好在清和别苑附近就有一家综合型三甲医院。

    别苑附近远离市中心,又是夜间,车流量很小,车速已经开到了最快。

    虞测的意识已经很不清醒,他还在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是血就像没有尽头一样,一直在往外流。

    虞测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裴渡惊惶的神情无端感到害怕,含混不清地开口:“阿渡,怎么了,我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阿渡,我好害怕,我是不是要死了……”

    虞测被惊惶的情绪传染,他终于意识到流这样多的血是不正常的,泛红的眼睛里再度溢出泪水。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清醒时多么厌恶裴渡,现在他只想朝着裴渡,朝着这个他生命中唯一能够依赖的人索取一份依靠。

    裴渡的心都快碎了,他该如何开口,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是我!

    他只能更紧地把虞测抱在自己的怀里。

    裴渡的手在不自觉的微微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没事的,小鱼,没事的,很快就到医院了,没事的,小鱼。”

    这是热恋时期裴渡称呼虞测的昵称。

    一声又一声小鱼,一声又一声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已经在昏昏沉沉中不省人事的虞测,还是在欺骗痛不欲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