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行简一边道:“文行简,文人的文,居易行简的行简。”一边默默抽出自己的手。

    司马巡笑问道:“字知退?”

    “……”

    文行简见事情差不多摆平,临走前给他讲了一个本格推理故事。

    司马巡认真听着,但看文行简的眼神变了味,因为他觉得在这短短的相处中,文行简竟已知道自己的口味,就好像披着伪装的皮囊久了,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个什么东西,却被他瞧了一眼就看出里面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文行简讲到高潮处戛然而止,道:“本人之后要开一个书局,写各种各样的故事,要是知州大人有兴趣,大可来赏脸一叙。”

    “何时开张啊?”

    “不知道。”

    “在何处开张?”

    “……”

    文行简本以为自己打了个好广告,被司马巡一问,才发觉自己的事情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司马巡斜坐在地上,看着文行简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眸子里有一把火,那把火可以杀人焚身也可以渐渐融了埋在心底的冰川。

    司马巡看着不靠谱,但办起事来还挺雷厉风行的。短短几日,墨娘等人的冤情已经昭雪,还妥善将活着的人送回家,王柏等四十四人全数缉拿归案。

    在颍州境内包括醉仙楼在内的六十三座宅子全数充公,由于其中确有冤死之人,只能贱卖。而醉仙楼卖三十两。

    文行简和谢筠二人看着官府的告示,终于安心。这本也是他打算好的事情,等告示一贴出来他就可以低价买入醉仙楼,可到了交易处却被告知已经被人买去了。

    ???

    怎么可能?这么不吉利的房子也有人要?而且动作如此之快?他可是趁着告示一出来就跑过来交易来着。

    确认再三,确实是被人买去了。文行简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拉住谢筠,道:“知节兄,要不要去喝一杯?”

    知节是谢筠的字。

    谢筠眉头一皱,道:“你不是不饮酒吗?”

    他确实不喝酒,但人伤心了还不能买醉吗?看着谢筠一脸严肃,他竟有些被唬住。

    “我说说总行了吧。”

    文行简实在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恹恹的,打算去青龙街看看,这醉仙楼的新东家到底是谁。

    二人来到青龙街醉仙楼处,叫了两碗馄饨,旁的人都在讨论里面发生的奇案,又夸赞颍州知州的断案能力奇高,竟把一众穷凶极恶之徒连窝端了。

    文行简看见里面,光是一楼就有十数人正在清扫、修葺。看来这个新东家是极看好这座楼的,看了大半天觉得无趣,只好起身回程。却被一人叫住。

    “文公子!”

    来人手里拿着几张纸,正朝他找招呼,此人正是杨义。

    杨义跑到二人面前,站定恭敬地行礼。

    文行简想到几日前张牙舞爪的杨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今日的杨义乖的像只任人揉捏的小白兔,他恭敬地将手中之物递给文行简。

    是醉仙楼的地契和房契,外加另一座叫楼外楼的地契与房契。

    “少爷听闻文公子要开书局,本想送您一样礼物。”

    杨义指了指楼外楼的那份,又道:“少爷寻思,文公子或许更喜欢自己看上的那份,于是又备上醉仙楼的房契地契。任君挑选,要是两份皆喜,大可都收下。”

    所以醉仙楼是被司马巡买下了?

    草!(一种植物)

    “少爷还说,要是文公子两者都不要,便将两座楼都烧了重建,直到文公子喜欢为止。”

    “……”

    暴殄天物啊!有钱了不起啊?

    文行简只收了醉仙楼的那份,道:“替我谢谢你家少爷。”有钱就是了不起!

    杨义听着自家少爷话里话外都是对文行简的赞美,句句不离文行简。想起自己当时,妄想用一双布鞋打死他,便看到文行简就双脚发软。

    他任务完成,乖乖地朝文行简行礼,告辞(溜之大吉)。

    醉仙楼的清扫之事不用他操心,杨义说一切都会安排妥当。文行简其实不大如此安心坐收渔翁之利,但他怕如果拒绝,按照司马巡的性子,那些负责打扫、修葺的人会被司马巡打死。所以只能放手不管了。

    牛车上,文行简枕着双臂,半躺在茅草上,看了眼沉默寡言的谢筠。此人当真惜字如金。

    他不应该问一问杨义的少爷是何许人吗?

    躺了半天,他竟不自觉地说:“杨义的少爷就是颍州知州司马巡,这份礼物或许是我俩帮他破了案子的奖励。”

    其实他也不知道司马巡为什么这么做,毕竟如果是为了什么本格推理的事情,这也太挥金如土了吧。反正就算是现代富二代的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谢筠不曾想文行简会对他解释,双眉渐渐舒展。

    “知节兄”,文行简心里打着算盘,“书局开张在即,你帮我……俩的书局题几个字,如何?”

    “叫什么?”

    文行简也不知道叫什么,此刻他正望着青天上云卷云舒,好不自在。

    顺势道:“就叫‘闲云书局’!”

    即使是在牛车山也端坐的谢筠,终于有了浅浅笑意。

    “好。”

    就此说定,回到家,谢筠题了字。文行简看了又看,这字笔力浑厚,挺拔开阔雄劲。他爱不释手,虽然不是很懂毛笔字,可表面看去,一笔一画尽显艺术之美。

    不禁感叹:这就是古人的毛笔字吗?

    但正事不能耽搁,马上让谢符送去城里制作匾额。

    两日后杨义送来了大楼的钥匙。他也不知道杨义怎么找来的,只能再次感谢。

    其实他的时间并不多,二十天已去十日,只剩一半的日子。他还要完成培训三名写手,出一本刊物,要开三本小说,十章。也就是三人一人开一本,然后在十几天内写十章。

    好消息是,古代的章节应当不需要多少字,所以任务不算太过繁重。

    坏消息是,培训的人不知道什么底子。如果不行,不会还要他一个人肝三本吧。。。

    文行简不迷信,没有找人算什么乔迁的日子,钥匙送来的这天,一家四口就把东西陆续搬了过去。

    离去的这天,文行简将自己的茅草屋里里外外走了一遍,虽然住的日子不久,可这里却有他所有的回忆。

    他看着院子里谢筠捡来的半院子柴火,可惜道:“没烧完。”

    “这可惜什么?”谢符只觉得他矫情。

    文行简忽然抓住谢筠的袖子,道:“送给隔壁文六叔罢。”哎,都是穷出来的毛病,这么好的柴火就这么没了确实可惜。

    于是四人便将半院子柴火搬到隔壁,文六叔这是第一次给他好脸色,他握着文行简的手依依惜别道:“大侄子这是出人头地了,我二哥二嫂泉下有知,定会欣慰非常的。”

    文行简还去给文家父母上了一炷香,告知二老发生的一些事,和自己的去处。做了这么多事,他忽然发觉他这是不舍。

    谢符则赶紧催促他,道:“还走不走了?”

    临行时,下起了绵绵细雨,这是他来这里下的第二次雨。他想起第一次时,他们四个被淋成落汤鸡,忙着修补茅屋顶……

    终于,文行简大笑起来,道:“这下雨淋不着我们了!”

    开锁的那刻,文行简有种莫名的开心,他终于能理解那些在大城市拼搏很多年,终于买下房子的人的心情了。毕竟这说明,他在这座城市有了稳定的安身之所。

    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安身之所。

    司马巡的品味还不错,布置得他都挺喜欢,最重要的是,连大厅的布局都规划好了,书架也都布置妥当。就是可惜谢符画的布局图纸,竟用不上了。

    谢符和谢澜清两人撒了欢儿跑。虽然他们家也很大,但是家已经回不去了,又住了许久破茅屋,现在看到大房子,还是很开心。

    “哇~这么大呀!”谢澜清围着后院跑了一圈半,累得再也跑不动了。

    谢符一面欣喜,一面撅着嘴。

    文行简和谢筠将四人行李安置好,朝闷闷不乐的谢符走去,伸手弹了他一下脑门儿就跑,又哈哈笑起来。

    “臭文行简!”谢符誓要报仇不可,却撞上刚出来的谢筠,被他看一眼,谢符立刻蔫了,老实了。但眼睛却不老实,意思是:“有种你别跑。”

    文行简自然有种,但不老实。直接关门,上锁,睡觉。

    被他这么一闹,谢符的郁闷心情也烟消云散,收拾收拾睡觉去了。

    时间比较紧,好在文行简还很穷,弄不起金字招牌,不需描金字、贴金箔,匾额按纸罩印上去的轮廓扎点到雕刻,再上底漆,用了三天多不到。

    所以第二天文行简开门没多久,牌匾就送来了。可老板却给他送来了两块牌匾,一个是谢筠题的字,用的棕底赤字;另一块是气派非凡的金字招牌,玄底金字,亦题了“闲云书局”四字。

    谢筠看着那块金字招牌,笑道:“看来是知州大人的厚礼。”

    呃。这个司马巡,净搞一些幺蛾子。

    他故意问谢筠,道:“选哪块?”

    谢筠正色道:“我信你的能力,金字招牌配的上。”

    谢符也看得惊喜,金字招牌是多少人想要的。

    只要文行简不傻,就应该知道选哪块好。

    谢筠如此严肃,倒把文行简惹笑了。方才那一问,只不过是他打趣谢筠罢了。

    其实他早就有所决定,转身指着其中一块牌匾道:“挂这块!”他指的是那块棕底红字的匾额,他现在的身价只配得上这块。

    到时候有钱了,那就请谢筠再题一次,做个金字招牌!

    谢筠见挂的是这块,淡淡看了眼文行简,没有说话。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换上新买的衣裳,也算得体。

    门楼处的贴着全新的红对联、红灯笼,数挂鞭炮齐鸣,引得街头巷尾的人都来瞧热闹,左邻右舍也纷纷站到街上观礼。一时间热闹非凡,有点开张的样子。

    文行简没有请人,只有一家四口,本以为不会太热闹,哪知对面小摊的魏老爹给文行简等人送来热腾腾的馄饨,更添一份喜庆之意。

    文行简请魏老爹进来喝茶,魏老爹却只送到门口,表示自己鞋脏,怕脏了他的地。谢符本被安排接,哪里管这些,他觉得魏老爹人好,便强行把人请(拽)进来喝茶吃果了。

    与此同时,那日要拜师的两人秦登、贺运两人,拜师祝贺合二为一,来闲云书局道贺。

    文行简本以为二人只是一时兴起,却不想他二人记着呢。于是虽感觉自己没什么教他们的,却也受了他们的拜师礼,打算倾囊相授。

    在大厅里唯一的打赏箱旁现放了两个打赏箱,写上秦登、贺运二人的名字,另外一个则是文行简自己的。他打算按照某网站的规则进行分成,订阅按书局:作者,四六分成;打赏则五五分成。

    这些明细秦登二人没有意见。

    于是文行简代表书局和二人签订契约,并附上要在闲云书局做满一年,且须完本方可离去。这一条只是为了约束断更,不然写两个月人不干了,那可怎么办。他倒是不怕人跑去别的书局,毕竟会写网文的只有他一家。

    二人不知还有契约的最后一条,虽有犹豫,却还是按下手印。

    这些事刚忙完,谢筠则负责在二楼教授文行简刚得来的某点都市写作体系,秦登二人也学得认真。

    却见门口一人皮笑肉不笑,此人是隔壁成玉瓦子的老板王喻言。瓦子便是上演戏剧的场所。

    王喻言吃着手里的干果,一面笑道:“我见此地换过十来个东家,却都惨淡收场,却不知文老板是否有能耐,一改前面惨淡结局。”他说这话,眼里是笑意,样子是看热闹,话里是瞧不上。

    谢符撇撇嘴,道:“呵~忒!不会说话,别说话!”

    王喻言还是那般笑,忽而定睛看向文行简道:“文老板好像信心满满,那可愿同在下打个赌?”

    伸手不打笑脸人。

    文行简淡淡道:“赌什么?”

    “赌你风光不了几时,此月颗粒无收,下月便关门大……凶~”

    他这话在别人开张时来说,真是找打!

    谢符是真不含糊,直接扛着大扫把冲过来,要把王喻言扫地出门。

    文行简拦住谢符。